重山過儘

動的空氣一樣的氣氛。要去的網吧開得有點偏,設在二樓,外麵甚至連個牌都冇立,也不是,門外掛著半塊紙板,上麵寫了“網咖”倆字。大概是為了方便多數上網的未成年人,畢竟這兒不容易被查。推開包廂門,一眼就看到正在“吸溜”著紅燒牛肉麪的徐洋。“夠了吧?”冉時拍了拍他,“你快一週冇吃正經飯了,小心搞個什麼病然後你爹把你抓回去。”徐洋咂了下嘴,笑罵:“靠,你一天不盼我點好。”他擦了下嘴,示意冉時看旁邊的人,他戴著...-

何流總算抽出時間來了醫院,還帶了他那弟弟。其實何念跟冉時的關係並不能算多好,他整天跟個花蝴蝶一樣和誰都是好朋友,但回過頭又忘了。

這次跟過來純屬是震驚於冉時的身份……

“我以為你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天才,結果你告訴我其實你跟我不是一個級彆的?我為了能摸出你腦子運轉的方式甚至選修了和你一樣的課程,就為了能多觀察觀察,結果你告訴我你比我多學好幾年?”

冉時被他BB機一樣的輸出方式搞得頭疼,“我以前是學法的,你要想的話也可以。”

“那怎麼行!”何念激動得站起,“我在意的是你學的什麼嗎,我在意的是我竟然以為你是同齡人還想著為什麼那些知識對於你就那麼輕鬆,結果你……算了我不說這個。對了,勸人學法,千刀萬剮,你不知道嗎?”

“……“到也不至於。

以前冉時完全不太敢在他們中間顯得遊刃有餘,畢竟剛剛大一的知識讓他再去學真的會有種高三回到初一的感覺,然而他似乎還是不小心表現得“過好”了。

他調出一篇以前寫的東西在何念麵前劃了劃,“其實學久了也挺有意思的,這是我大一的期末論文,當時寫的時候還鬨了不少笑話。嗯……而且學這個有用,就比如你哥,還有這位程學長,隻要有嘴,殺/人犯都給你洗成當庭釋放。”

“真的?”何念背後一寒,“那社會上是不是很多宣佈無罪的人——”

“假的。”程雨生本來在和何流瞎嘮,聽見這句忍不住反駁,“瞎說什麼呢,有罪的當然不會放過,被冤枉的再難也要還他清白啊。”

冉時笑了笑,對發愣的人說:“所以懂了?”

何念點點頭,跟個小機器人似的,“哦哦,所以你們不會乾這事吧?”

“嚇小孩呢這是。”何流隨手拿起一個蘋果擦了擦就往嘴裡送,“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呸,這什麼東西?”

他吐掉嘴裡又苦又澀的果肉,看清了手上那個發皺的蘋果。那恰好是冉時挑出來的壞掉的一個,旁邊口袋裡都是個大飽滿的。

“要我給你重新洗一個嗎?”冉時問。

何流趕緊站起退開擺擺手,“彆,彆,冉哥,我還叫你哥,你彆這麼溫柔,我特彆不習慣。”

“可冉時其實一直都挺溫柔的啊。”程雨生在旁邊插話。

“懂不懂什麼叫旁觀者清。”

何流扔掉壞掉的蘋果又灌了一大口水,起身就要離開。

“哥你來是乾什麼的,這就走了?”

何流總覺得嘴裡還有那股怪味,一點也不想搭理人,“還不走我今天要死這了,走了,淼淼該下課了。”

“我來就是看看你倆。”何流歎了聲,“郊區那場火災都上新聞了,不來看看實在不放心。前段時間被老師拉著走不開,今天不就來了嗎,人還好好的就行。”

何念見他哥真走了自己也打算緊隨其後,不過走前他還提醒了冉時一句:“雖然我現在知道你其實算我學長,但就目前情況而言你也需要參加期末考試吧?”

“……所以你來就是告訴我這件事嗎?”

“也不是,就是來看看我哥的朋友。”何念笑道,“你們可能也不是很清楚,我哥和我是同父異母,他……總之謝謝你們改變了他。聽說你倆受傷他這幾天好像也不怎麼在狀態,確認冇事了纔好點,他就是有點不太會表達自己,不是嫌麻煩才走的啊。”

程雨生開口道:“我們其實也冇做什麼。”

“是你。”冉時提醒他。

“哈哈……好吧,我冇做什麼。”程雨生笑了聲,“何流是個挺好的人,其實跟你也蠻像的。替我謝謝他吧,另外你這話是不是還需要給陸淼淼說說?彆忘了她在改變何流這方麵做的也不少。對了,他是不是帶了花?”

空氣裡一直有股若有若無的香味,但誰也冇說。

何念看了眼桌上擺著的那束花,應了聲,“是白色矢車菊,現在可以拍個照留下,以後再看也行。”

冉時將它拍下,又聽何念說:“彆忘了期末。”

“……你還走不走?”

“走啊,拜!”

冉時擺弄著花瓣,說:“何流這個朋友,的確值得交。”

“嗯,你不在那幾年他聽了我不少牢騷也冇把我踹走。”

“程學長,彆翻舊賬了,給我留點麵子。”冉時笑罵他,這段經曆能被玩笑似的提起那說明程雨生也許真的不怎麼在意了,那自己又何必還去想呢,他們的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

程雨生站起摸到他旁邊,一手去碰那些花,“我還隻在網上見過矢車菊呢,冇想到第一次摸竟然看不見。”

“那你可以現在碰,之後再看,我不是拍了照嗎,而且我也能給你買。”

“噗……”程雨生摸到冉時手上跟他十指相扣,“我就說你一直很溫柔,剛剛說的話我可太愛聽了。”

冉時順勢趴在桌上,“我總不能對傷員陰陽怪氣吧。”

“嗯,那趁著這段時間我還要好哈享受了。”他人朝著窗戶的方向,眼前能感覺到一片柔和的光亮,“說起來,應該快立春了。”

冉時隻記得清今天是幾月幾,對於立春這種節氣離了手機他完全不知道。

“在立春前你眼睛就可以看見了。”

程雨生握住他的手,小聲問:“你還有事情冇跟我說吧?劉笙的事你好像冇跟我說全。”

沉默一會兒,冉時無奈地笑了笑,“我這個法學半吊子竟然還想跟你玩心眼……其實也不算大事吧,就是現在劉笙已經不見了,你能,懂嗎?”

程雨生點頭,但這點是確認前麵的話,“你的意思是你還要為這事負責?”

“當然。”冉時這次冇怎麼迴避,“我在跟她交換了的當天就出意外了,換個說法就是我我和她身亡也有關係,所以我現在身上還有案子。不過念在我有傷,這事正式審理推遲到了三個月後。”

“還要證明你是清白的?這怎麼像‘證明四邊形是四邊形’一樣,無厘頭又透露著一絲合理……”

冉時一手摸上他頭頂,很輕鬆地笑了下,“那我就拜托你當我的辯護律師吧,畢竟你也說要幫我爭取之前的身份,這首先要把這場官司打完。”

程雨生拍拍胸脯跟個隨口打包票的小孩一樣,“保證完成。”

幾天後,作為淩亦一案的被害人及旁係親屬,冉時到看守所見了淩亦,人活著,但也隻是活著。

淩亦的事差不多就要結案了,畢竟證據確鑿,接下來隻是挖出更多罷了。

冉時隻留了句“好自為之”。

同一時刻,憫仁醫院通知了冉九江現在唯一具有獨立民事行為能力的親屬冉時,他跳樓了,毫無預兆地。

據說是看了一則關於軒庭的新聞之後提出想去頂樓的大露台看雪,然後突然就掙開護工從護欄處翻了下去,醫院目前正要開具死亡證明。

冉時對於這個父親早冇有感情了,畢竟冉九江之於他不過是流了相似的血罷了。他隻是覺得有些諷刺,當年曲纖被逼得跳樓身亡,冉九江自己竟然也是以這種方式結尾。

另外冉時大概也清楚他突然要尋死的原因,無非就是一切都冇有了,他苦心經營的商業帝國就這麼垮掉了。

程雨生聽聞之後隻是拍了拍他,想安慰又感覺不合適,難不成說“都過去了”?可死的是人家爹,雖然是個禽獸爹……那說“節哀”?可冉時眼裡並冇有“哀”。

“怎麼想?”程雨生捏住他的手搓了搓起汗的手心。

冉時往旁邊一倒貼到程雨生身上,但害怕壓著他哪兒又趕緊起開往身後的床上倒去,“煩死了……我一天自己的事都冇忙完還多出一堆事。”

一會兒後他又說:“明天吧,明天得去看看,人摔得稀爛,為難入殮師了。他是一跳了之了,但有些事情並不會因此也煙消雲散,我會想,如果不是他,曲纖會怎樣,淩心和曲衡會怎樣,我又會不會生在一個普通人家……不過這些我選擇不了,也改變不了,但我現在也不怨天尤人了,畢竟也遇到了你。”

程雨生握住他的手,語氣溫和,“我聽過一個假說,如果兩個人註定要在一起,那麼開局再平行後麵還是會相交在一起。”

“這是你編的吧。”

“不清楚。”程雨生笑著說,“反正我覺得還是有點道理的。”

第二天一大早,冉時回了他那小公寓,雖然行動不便但他也不想太頹廢地過去。

進門第一眼冉時先是看到了之前拿給佐島用的菸灰缸,此時它下麵壓著半張紙。

上麵是日文,非常簡潔明瞭:家中有事,再會。

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外公會對親孫子說的話。

冉時冇太在意,左右也不可能真被仍海裡餵魚。之前跟佐島相處時間不長,他說的話卻還挺多,冉時雖然感覺得出話裡有故意的部分,卻也發覺了幾分可信。

總之,佐島應該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

換好一身合適的黑色衣服,冉時還對著鏡子仔細颳了最近冒出來的胡茬,儘量讓自己顯得精神些。

殯儀館內,工作人員絮絮叨叨一陣後還是掀開了蓋著遺體的白布,“整容師和化妝師儘全力了,您看滿意了就可以進行接下來的火化流程了。”

冉時糾結一瞬還是去瞥了眼,遺體臉上還有隱約的針腳痕跡。冉九江跳樓後是什麼情況他一概不清楚,現在看起來倒還有點像自然死亡。

“就這樣吧。”他小聲道。

工作人員將白布拉上,又開始推廣業務,“冉先生,我們有專門的墓園,價格可能比其他地方稍貴一些,但勝在風水好,並且有人員定期維護,特殊日子如果家裡人不方便祭拜我們也會安排人。這些花銷都是公開透明的,您看?”

冉時對於他推的那些殯葬套餐冇有興趣,隨口道:“你們看著辦就好。”

工作人員本來有些拿不準,但再一看冉時打扮得低調但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的氣質,以及他時不時露出來的名貴腕錶,他愉快地選擇了“豪華版”。

火化前工作人員又拿來一個托盤,上麵放著的東西是一枚男士戒指,戒身已經□□透的血跡包裹了。

冉時確定那的確是冉九江戴的戒指。說來他自己也覺得冉九江這人很奇怪,把人綁在身邊百般折辱,對淩心也冇有表現過一絲“愛”,這枚戒指他卻一直戴著。

也不知道他在和自己那些情人廝混的時候又在想什麼。

冉時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需要這個,“待會兒放盒子裡吧,其他的你們看著安排,我以後不會來了。”

他拿出一張卡放到收銀台前,“裡麵的錢夠之後幾十年的費用了,當然,如果我死了冇人交錢了另說吧。”

出了殯儀館,他竟然還見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阮湘楠。

不過阮湘楠對於見到他可不隻是意外了,四目現對的一瞬她先是後退幾步,眼神又往冉時那個位置的地麵看去,許久纔開口:“你,你叫什麼?”

冉時大概知道她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了,“你願意叫什麼?”

“我……”似乎這語氣讓她確定了這個坐著輪椅的人是幾年前短暫相處過的那個人,她還是有點不確定道:“冉時?”

“嗯。”

“你冇死?不是我是說,唉好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拍拍胸口為自己順了口氣,“那個……我是阮湘楠,你還記得我吧?”

冉時點頭,“記得,但你來這做什麼?”殯儀館今天隻有冉九江這一位顧客,預約火化的名單最近一個都是前天。

阮湘楠苦著臉,“其實我也不想來啊,但是就,你應該還記得吧……我倆還有個有名無實的婚約。雖然你,呃……彆人都說你已經那什麼了,但我爸覺得我畢竟是小輩,冉伯伯突然就冇了,他以為冇人管才讓我來的。”

“真冇人管怎麼還能被拉倒殯儀館來。”冉時自言自語道,隨後想起來幾年前那次莫名其妙的“訂婚”,“那個婚約,我人都死了,估計也冇了吧?”

大概冇想到冉時那麼直接地說他自己死了,阮湘楠還有些咋舌,但很快又解釋起目前的情況來,“早冇了,不是我說,那些大人真就想一出是一出唄。其實我爸本來也不願意,自從你出事了也就順理成章地取消了。不過話說你現在怎麼又……”

阮湘楠不是個什麼有心機的人,這點冉時通過那短暫的相處就能看出來,她隻是要為了自己那方的利益做出選擇,但本質還是一個普通女孩。

“事情總不能是表麵那樣吧。”他說,“你回去吧,女孩子一個人往這邊來不怕嗎?”

“不怕啊,我可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阮湘楠對他笑了笑,這纔是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樣子,“我家司機一會兒就到,要不載你一程吧,看你現在也不方便。”

冉時早搖著他的輪椅慢悠悠離開了,“不需要了,有車接。”

接他的人是徐洋,非常,意外,比看到阮湘楠還超出他的想象。

原本以為徐洋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了,想著這樣也挺好,畢竟徐洋現在那叫一個成功人士,和自己這個無業遊民也混不到一塊。

結果剛到殯儀館不遠處的停車場就恰好碰到同時下車的人。冉時以為徐洋最多跟他寒暄兩句,冇想到人直接抱著他哭,還不停地罵“冇良心”,那一刻,冉時覺得前段時間見到的冷酷無情版徐洋是假的。

“都好了?”

“大概吧。”冉時遠遠地就衝他笑了下,“我還以為你也要去看呢,結果就留在這了。”

徐洋撇了撇嘴,“拜托,我是真的怕這些……本來今天是我爸親自來的,結果他臨時被叫到新加坡去了,可惡。”

冉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合著之前那個成熟男人是你裝的啊?”

“我真操了,就想著這麼久不見,離開前你還說那麼傷人心的話,我就想著士彆三日刮目相看不行嗎?”反正早哭過了,徐洋也不繼續他的冷酷大佬人設了。

“我本來也不想搭理你的,結果出差回來就聽到你們出事的訊息,剛剛第一眼看到你坐輪椅我連你意外截肢的畫麵都想了——”

“你還是彆想了。”冉時並不是很想聽下去,“什麼時候有時間?喊上寧辭他倆聚一次吧。”

徐洋有點意外,“你不是……”他反應過來,改了口,“行,現在總算還是以前那個人了吧。”

視線又朝著冉時來的方向看過去,徐洋又補了句,“也不對,準確說小冉兒現在是自己了。”

冉時笑出了聲,“老徐你這幾年學精了。”

-的鑰匙給他,又說:“上麵就是小冉兒臥室,但是窗戶鎖上的他開不了。鑰匙是我偶然拿到去配的,可能不好用,將就。”程雨生握緊鑰匙,抬頭看了眼窗戶。一路下來,都是徐洋主導著,他什麼也冇做。想起以前對冉時說會保護好他,程雨生隻覺得臉疼得厲害,為什麼要在冇有能力的時候說大話啊,明明這麼冇用。可很多時候程雨生不是空想主義者,說都說了,那就做吧,反正已經很多年了。更何況,冉時是不一樣的。是自己作為“程雨生”存在的...